羊城晚报记者胡广欣
“你能想象吗?在日本的深山里,一对夫妇说着一口东北方言……”近日,电影《又见奈良》在广州举行线下路演,导演鹏飞到场,并在看片会后接受了羊城晚报记者的专访。
《又见奈良》是一个关于日本遗孤的故事:年抗日战争胜利后,中国东北有一批日本遗孤,他们被当地家庭养育长大。随着中日邦交正常化,部分遗孤选择回到日本。片中的主角——奶奶陈慧明(吴彦姝饰)便是一位日本遗孤的东北养母,她的日本养女陈丽华某天突然断了音讯,陈慧明孤身一人前往日本,在二代遗孤小泽(英泽饰)和日本退休警察(国村隼饰)的帮助下开始了漫漫寻亲路。
如此沉重的题材,导演鹏飞却举重若轻,将其处理成一部笑中带泪的电影。“我不喜欢煽情、让观众流泪,反而希望带给他们共鸣和感动。”鹏飞说,“希望看完电影后,观众可以珍惜身边真实的情感,珍惜来之不易的和平。”
导演鹏飞(中)
退休警察一雄(国村隼饰)帮助奶奶寻找女儿
永濑正敏饰演其中一位遗孤
小泽与奶奶一起寻亲
一部电影,为遗孤的养父母圆梦
导演鹏飞的前一部电影《米花之味》在奈良国际电影节获奖后,他有机会跟电影节的创始人河濑直美导演合作一部电影,题材不限,但规定在日本奈良拍摄。他说:“我当时就决定要拍一部反战题材的作品。”当时共有四个获奖导演角逐这个拍摄机会,每人要在两周内出一个故事大纲。最终,鹏飞这个关于日本遗孤的故事被河濑直美导演选中了。开拍前,鹏飞在日本生活了八个月,走访大量遗孤。电影中那些遗孤的遭遇和生活状态,均在现实中有迹可循。
羊城晚报:为什么选择遗孤这个题材?
鹏飞:我之前知道有这样一个群体的存在,但不算熟悉。我看了大量跟遗孤相关的书籍和影视材料,包括《大地之子》《小姨多鹤》等等,发现这个群体身上的伤痛并没有随着战争结束而结束,反而一代一代传下来。而他们的中国养父母是一群真正心怀大爱、实践人道主义精神的人,敌人前脚刚走,他们后脚就把敌人的孩子抚养成人,真的非常伟大。我记得当时看了一位养母的专访,她的孩子后来回到日本去了,她说最大的愿望就是到日本看看孩子,如果找不到他,至少可以看看他们的故乡是什么样子的,但实际上很少养父母能做到。我想用电影的方式替他们圆梦,《又见奈良》便拍成了一个关于寻找的故事。
羊城晚报:寻访遗孤的过程中有什么让你印象深刻的故事?
鹏飞:我们找到的大多是二代、三代遗孤,一代遗孤比较少。一是因为一代遗孤年纪都比较大了,二是因为他们回到日本之后大多都住在偏远的村子里。我们后来终于在一个遥远的村庄里找到一对一代遗孤夫妇,我先见到了老太太,用中文对她说“我从北京来的”,她的眼泪马上就下来了:“中央终于有人想起我们了!”她拽着我的手往田里走,朝她丈夫喊道:“お父さん(孩子他爸),来且(东北方言,客人)了!”她丈夫回应:“嘎哈(东北方言,干啥)?”你能想象吗?在日本的深山里,有一对夫妇说着中国东北方言。
羊城晚报:这个群体身上仍然带着浓重的中国色彩。
鹏飞:是的。我在调研的时候发现,如果看到某户人家屋顶装了接收卫星信号的“大锅盖”,基本就是遗孤家,他们通过这个方式来看中国电视。拜访遗孤家庭很有趣:你走在日本的街道,走入一幢日本的楼房,但一推开门就听到东北小品的声音。他们还特别热情:“吃饺子不?爱吃酸菜馅不?外面买的酸菜不行,我们都是自己腌的!”我把这些细节都放进电影里了,这样更有力量,也更有意思。
羊城晚报:片中还有一场让人印象非常深刻的戏,一对遗孤夫妇在家里表演了京剧《智取威虎山》唱段。为什么会设计这场戏?
鹏飞:我在调研的时候遇到一个老大爷,聊完他的身世之后,他拿出一把二胡唱起了京剧。唱得不好,但他一抬头,满脸不知是汗水还是泪水,这让我非常感慨。电影里唱戏的那位大姐本身就是一名二代遗孤,她在中国的时候学过戏曲,正好能演这场戏。这场戏的拍摄也很有趣,大姐的出场方式以及我们拍摄的机位,其实都有点日本能剧(日本传统戏剧)的感觉,但她唱的却是京剧。
举重若轻,用小小幽默化解沉重
在线下路演的映后交流中,一位观众发言:“我对文艺片不感冒,来看之前还担心睡着,结果并没有。”事实上,观影过程中影厅不时传出笑声,片中许多让人忍俊不禁的情节,缓解了题材的沉重性。导演鹏飞坦言这是他的个人风格使然,“走访遗孤的时候,我