那年冰雪
文/雪泥
那一年，距今已经过去十二年了。
那一年，是举世瞩目中国的一年。
那一年，有伤痛，有辉煌。
那一年，还有一场铺天盖地的冰雪。
回家
年。
元月，一场冰雪，由北及南，以狂飙的姿态出现。
冰雪压顶，南方大片电网中断。大地陷入黑暗中。
火车因冰雪而中断。大批北方游子在南方的各个火车站里滞留。
高速公路上，厚厚的冰雪无法清除。一辆辆货车、长途客车在高速上受阻。饥寒交迫的人们，在寒夜里等待着。
江南江北的灾情，通过电视报纸不断压在人们心中。
回家的路，就这样被阻断。他们怀揣着一年辛苦工作的积蓄，满怀着和亲人相聚的期待，在寒风中等待回家。
许多人北方的游子要回南方的家，却被阻截在半路上。
一些在河南打工的贵州人，在路断车停后，于半路下车，选择了徒步回乡。
在中国人心里，还有什么比春节里与家人团聚更重要？
冰雪除夕
除夕日。
从早到晚，我一直在忙。所有的台布、沙发巾、床单被罩都换了干净的，地板擦过，每一个角落都显得得洁净明亮。又拿出扫把，把楼道清扫干净。在大门上贴了红红的春联，和精巧别制的扇形立体“福”字。屋里挂了小巧的红灯笼，窗玻璃贴了喜鹊登梅的剪纸窗花，一派喜气洋洋。
手机从早晨开始，就叮叮咚咚响个不停。因为忙，顾不上看，也顾不上回复。
天擦黑了，蔷薇还没有到家。我打了电话，她还在路上。
这一年，女儿上高三。为了备战高考，放假很晚。学校放假后，她还是不能休息。因为要参加各个学院的艺术生招生考试，所以她一直在备考，舞蹈课一直没有停过。
学校放假，封闭了宿舍。她只好天天坐公交车，从郊区赶往市区，往返五十公里去上舞蹈课。
往年过年，蔷薇一放假，就会帮我做些力所能及的事情，洗衣服，采买物品，她都会跑前跑后地去忙。即便她不做什么，有她在家，我心里就踏实，干活也不觉得那么累。而今年，家里所有的事情，只有我一个人去做。
我一边包饺子一边看电视。电视里，还有许多人滞留在寒冷的车站、路上，无法回家过年。大包小包的年货，花花绿绿又冷冷清清地堆在他们身边。
我突然觉得自己是幸福的，可以在温暖的家里，和自己的亲人们相守在一起。
蔷薇终于回来了，疲惫的她，一头倒在沙发上。我赶忙催她去洗手吃饭。
四菜一汤摆上了桌，包好的饺子准备下锅。别急，还有一件事没做呢。
我和她拿出准备好的鞭炮，每到过年，这是我们最开心的时刻。鞭炮用长长的竹竿挑起，清脆的鞭炮声在窗外热热闹闹地响着，把传说中的年吓跑了，人们就有一年的平安幸福的日子。
兴致勃勃地放了一阵子，女儿连呼“过瘾”。
夜正阑姗。春晚正火热上演，终于可以舒适地坐沙了上休息了。我开始一条条地给朋友们回复短信，并给朋友们拜年。
杜泓是我最好的朋友。她回清河老家陪父母过年。她的先生在商务厅工作，时任河北省商务系统应急救灾办副主任，春节前一直在忙着救灾，不知道现在是否回到家中。
发了条短信问候她。
不一会儿，杜泓回短信了：“谢谢姐姐牵挂！我现在的心情很复杂。他现在还在石家庄机场指挥运输，给南方空运救灾蜡烛六百万只。都一天了，没顾上喝水吃饭。估计今天的运输任务要到凌晨二点以后，才能完成。”
我回信安慰她：“他在这个特殊的时刻，为更多的家庭带来了光明和温暖。我们都要感谢他。”同时，我给杜泓的先生发了一条短信：“我代表河北人民感谢你！向战斗在抗灾前线的的你，致以最崇高的敬意！虽然此刻你不在亲人的身边，但亲人们都会惦念你！”
路上的春节
早晨七点半点，我和蔷薇赶往公交车站。四十多年来，我第一次选择在这个日子里坐车出门。尽管女儿一再劝我，不要和她一起去上课了。但我愿意在这样的日子里，和最亲爱的人在一起。
街上行人很少。除了零星的鞭炮声，大街甚至显得很安静。昨夜有太多的人，是在子夜后入睡的，所以这个时候，还没有起床。
上了车，居然有不少人坐车。我很诧异。一对中年夫妻。三五个年轻人，簇新的衣着，安详的神情，相比之下，倒是我和蔷薇行色匆匆。
到达市区终点站时，我站起来准备下车。公交车的速度很快，我往车门走的时候，小心翼翼地扶着车座的靠椅。没走两步，车突然一个急刹车，正在车厢中间的我，还没明白是怎么加速，就被飞一般地向前甩了出去，重重地摔在车的发动机盖上。原来司机为了躲避一辆车速飞快的出租车，猛地踩了刹车。
幸亏出门的时候听女儿的话，穿了厚厚的外套，虽然摔得很重，但只是磕伤了腿，没有伤到骨头。司机吓得半天没说话，涨红了脸任人数落。我虽然惊*未定，但看看时间，快到孩子的上课时间了，只是皱了眉头说了句：“慌什么呀！大过年的，开车慢点。”然后被孩子扶着下了车。这次碰撞当时未显什么，但在后来的10年里，却一直疼痛。
我是第一次陪蔷薇到训练馆来。在偌大的健身场馆里，静悄悄的，几乎看不到一个人。在训练场地的门口，有三个孩子已经在等候开门。他们是蔷薇的同学。女儿说，这个班里有七个外地的学生，为了训练，从元旦到现在，一直没回家。我心里念了一句：“这些孩子们，真不容易。”
训练场建在一个大型超市的天台上，半截墙壁和屋顶，都是用轻型钢材搭起来的。室内的气温和外面没多大区别，我穿了厚厚的大衣，依然觉得非常冷。这时孩子们都陆续到了，老师也来了。换好了训练服，他们开始热身。
体育舞蹈的训练服只有薄薄的一件紧身上衣和短短的小裙，腿上只穿了薄薄的丝袜。我曾经问过蔷薇是否穿得太少了，她回答说：“太厚的话，衣服每天都是湿的，更容易感冒。”
训练班的两位老师，是曾经在全国职业拉丁舞年度大赛中多次夺冠的一对情侣，男子高大英俊，女子娇巧漂亮，真是一对壁人。
站在训练室，透过大大的玻璃窗，我看到两位老师教得极为认真，不厌其烦地演示动作概念，一遍遍地指点学生们的动作。
为了这群孩子们的未来，两位老师并没有把这一天当成一个特殊的日子，而是象往常一样，按时来给孩子们上课。
老师对我说了一句话：“孩子练得不错，很刻苦。”我这才知道，在这个班里，蔷薇是跳得最好的。
已经是中午十二点多了。孩子们的衣服全都湿透了。
因为下午还要训练，孩子中午不能吃得太饱，我们在路边找了一家还开门的清真小店，蔷薇要了一碗牛肉面，我要了一份牛肉土豆盖饭——这是我有生以来，吃得最为简陋的一顿节日饭。
下午，从二点开始，一直到五点，孩子们自己在练习老师上午教的套路。他们不敢有丝毫的松懈。明天将还会有新的内容等待着他们去学习。
下午五点，我和蔷薇匆匆去赶回家的末班车。
七点钟，我们到家。
打开灯，桔*的灯光洒了下来，温暖的气息扑面而来。
家，真好。
桌上有台历。
日历上，红色的字体写着：年2月7日星期四，戊子年正月初一。六九第三天。
今日春节。
从冬天到春天
选择徒步回家的人们，整整走了四天，他们终于在除夕这一天，回到了家乡。
不能回家的人们，在他乡聚在一起，用不同的方式，过了一个不孤单的春节。
正月初四，杜泓从邢台返回石家庄市家里。当天夜里凌晨四点，她的先生才回到家里。
正月初五，早晨，等杜泓醒来时，他早已离家，奔向工作岗位。在接下来半个月的时间，她没有在白天见到过他。
运完蜡烛后，还要运土豆，运完土豆，还要运白菜……组织货源，跟随车队去机场，指挥装机，他天天和上了发条一样奔波着。
正月初六，蔷薇终于开学了。她可以住在学校，业余时间去上舞蹈课，不用天天在路上跑了。
那一年，蔷薇如愿以偿考上了大学的舞蹈专业。在以后的岁月，她参加了中央电视台，湖南电视台，河北电视台的春晚等一系列重要演出。再后来，她成为一名舞蹈编导，现场执行导演，在人生的舞台上，实现了自己的人生价值。
那一年，汶川地震，几万人的家园成为一片废墟。后来，全国人民同心协力，帮助汶川，重建新家园。
那一年，北京奥运会举世瞩目。我们国家以热情完备的服务和金牌第一的优秀成绩，让参加北京奥运会的世界人民，永远记住了北京，记住了中国！
重新认识中国！重新定位中国！在以后的十几年里，中国人用顽强拼搏的精神和无上的智慧，屹立东方！
我曾经写下这样的诗句：“携带着草籽和口粮/我必须咬紧牙关/不停向前奔走/翻过风口和响马寨/才能到达桃花坞”。（《大雪》）
从冬天到春天，只是一个夜晚。
我们行走在路上。“山川静默/唯余脚步声/大雪，轻飘飘地落下来”。（《大雪》雪泥）
愿这世上所有的人，岁月静好，一路平安。
作者简介：
雪泥，河北省作协会员，河北省评论家协会会员，中国散文学会会员。现任石家庄市作协协会理事，石家庄市矿区作协副主席。现就职于石家庄市矿区税务局。作品散见于《读者》《女友》《创作与评论》《燕赵晚报》等媒体。多次获得各级文学奖项。著有散文集《有谁曳杖过烟林》、诗集《倾诉》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