浙江24小时-钱江晚报记者章咪佳
点开视频,看完整脱口秀。
视频制作:黄葆青
以下是脱口秀文字实录——
刁常宇:浙江大学文化遗产研究院副教授
上个月,漫威公司的一部电影统治了全世界的电影院:灭霸在收集了宇宙的六颗原石以后,弹指一挥,一半的生命都灰飞烟灭。
我们在看电影的时候觉得这是个故事,觉得世界的消失没有那么快。但是这个世界消失的速度,也没有我们想象的那么慢。
这是云冈石窟研究院用三维扫描技术对石窟的形变监测得到的数据:在年1月到年3月之间,云冈石窟岩石分化脱落最深的地方,居然有5个毫米。
这个速度意味着什么?
意味着云冈石窟很可能很快就会从我们的视野当中消失了。
像这样的问题,不止存在于云冈石窟,它存在于我们国家、存在于我们这个世界上很多的文化遗产里。
浙江大学在这个地方,走在了中国高校的前列。年,在潘云鹤校长的领导下,我们就开始了在文物数字化保护这个方向上的努力。
我们的工作是从敦煌开始的。今天我们获奖的这个项目,是在云冈石窟做的(当年我们也做过报道,点一点看详情)。
云冈石窟,按照宿白先生的“和平(和平年,公元年)说”,开凿于距今年之前。云冈石窟开凿的最大的工程,是在拓跋宏(北魏孝文帝)执政时期。
北魏孝文帝是一位非常卓越的政治家,他摒弃了鲜卑族的很多陋习,大力推行汉化,才保障了中华民族在那一个危急时刻的统一,并且得到了文化的延续。
拓跋宏除了是一位出色的政治家以外,他还推动了云冈石窟的大规模的建设。云冈石窟是皇家开凿的石窟,集中了国家的财力和能工巧匠,为人类留下了那个时期最精美的雕塑艺术宝库。。
距离云冈石窟公里远的地方,有一个城市叫青岛。我们项目的目标,就是把云冈石窟最大的一个洞窟——第三窟,从大同“搬”到青岛。
实际上我们是不可能把物理的石窟搬过去的,我们的目的,就是要在青岛重建一个石窟。
我们用的工具,就是一支0.5毫米粗的“笔”。这支“笔”,是3D打印机的喷头。我们平时写字用的圆珠笔的直径,也是0.5毫米。
大家可以想象,我们用这样的线去“画”出一个石窟来,需要“画”多久。这样的一根线去“画”石窟,就意味着我们对石窟扫描的(基于三维重建和激光三维扫描)精度,必须要超过这根线的精度。
要重建的那一个石窟的高度是多少呢?大概是我们今天这个屏幕高度(5米)的两倍。
为了完成这个石窟的重建,我们制造了20台大型的3D打印机,分成了块复制品来打印。
从整个(数字)采集到打印,我们花了一年时间。在这之前,我们大概花了三年的时间,去做相关的技术探索。这期间我们也走了非常多的弯路——
数字采集所产生的数据量太大(几个亿的点云),超过了目前所有软件能够处理的极限;我们要拼接的这个石窟太高(大于10米),3D打印的(树脂)材料,根本就不能支撑;我们要把它放在一个民用建筑里面,需要让它防火、还要很安全……这一类的事情,在我们的工作当中耗费了大量的时间,才找到了对应的解决方案。
当我们把这个事情做成的时候,我们也就完成了全世界第一个这么大体量的三维复制项目。
当这一个复制窟的大幕在青岛传媒广场徐徐拉开的时候,我听到了在场观众的一声惊叹。
那一声惊叹,是对我们整个的项目团队四年工作最好的回报。
这个是我们石窟复制结果的一张照片。大家可以看一看,我们的复制品在一个局部,它能够拥有的细节。
这是这个复制窟的背后。在3D打印生成的材料的后面,我们附着了好几层其他的材料,其中有一层材料,原本是用来封护海底光缆通讯设备的。这种材料经过改良后,对于整个石窟复制品的强度,有非常大的提升,而且还起到了防腐蚀、防火的作用。
让我们觉得更有意义的是,最近青岛的朋友发给我们这样几张照片:有很多孩子到复制窟里面,接受现场的(文博、历史)教育。
我在哈佛大学访问学习的时候,认识了几位埃及学的学者。我曾经问他们:“你们是怎么选择埃及学作为人生的方向的?”
无一例外,他们都说“在我小的时候,在我几岁的时候,我第一次进了博物馆,看到了埃及的文物,我从此就喜欢上了埃及的文物。然后我这一辈子也没有长大,我就一直停留在七八岁的那个时间了。”
我希望我们的复制窟,能够改变一些孩子的人生轨迹。那我们这个项目就真正地实现了它的意义。
我们现在还在做第二个(复制)窟,是云冈的第12号窟。这里看到的这些密密麻麻的(标识),是我们拍的(洞窟的)照片。这个复制窟(所需要)的大部分的三维细节,是从这些图像所做的摄影测量中计算得到的。
整个洞窟,需要参与测量计算的照片数量有几万张。这几万张照片的计算,用现在的商用软件我们都很难实现,这也是我们研究突破的一个点。
目前这个(复制)窟,正在逐步地(被)打印、组装。这个窟会做成一个可移动式的展示洞窟。我们希望能够让它在世界范围里面做巡展。有机会也到美国去做做展览,让大家认识一下孝文帝。
除了云冈的复制窟以外,其实在浙江大学里,我们也在做类似的(教育)项目。
这个是在我们的考古实验基地里面,一群来自浙大幼儿园的孩子。他们正在看我们实验室里的考古探方,在尝试着做一些发掘的体验。
这是我们在浙江大学的敦煌复制窟,你看孩子们有多认真。
我们有一个8米*8米的大屏幕,孩子们正躺在地上,看我们已经采集回来的很多(文物)的数据。
看到他们的眼神,我就觉得我们所有的工作都得到了回报。
到今天,我们的文物数字化工作,已经做了20年了。我们在国内做的项目,涉及了中国多半的地区。
我跟我的搭档李志荣老师,很愿意把这个方向,作为我们一生的追求。现在我们也已经拥有了一支有30个人的团队,我们希望把这个工作一直地做下去,为国家保护好我们的文化遗产。
谢谢大家!
(图片来源:浙江大学文物数字化团队、云冈石窟研究院)