村里的老槐树
朱玉富
山东济南钢城区艾山街道罗汉峪村，老家门前曾经有棵老槐树，村里人也叫“槐抱榆”，我的童年是在老槐树下度过的。老槐树很大，整个树像一把巨伞，遮天蔽日的；树干很粗，需要两三个大人手拉手才能把它抱住，冬天的月光下孩子们整天围着它捉迷藏；老槐树很老，没有人知道它的岁数，为了弄清它的历史，我曾好奇地问过父亲，父亲说他小时候记忆中老槐树就是这么大。
老槐树是孩子们的乐园。白天，放了学的孩子三三两两聚在老槐树下跳绳、踢毽子、打瓦、靠房、拖瓦屋，胆大的男孩子还会爬上树丫稞掏鸟蛋；晚上，孩子们在月光下围着老槐树捉迷藏、追逐打闹，往往是玩到夜深人静了还不愿离去。到了正月十五，老槐树下更是红火异常。孩子们穿着过年的新衣裳，挑着灯笼纷纷来到老槐树下，女孩子则燃放滴滴金，男孩子则点燃刷箸灯，调皮的孩子，冷不丁在女孩子的身后燃放一个炮仗，吓得女孩子又惊又叫，男孩子扒着腚笑得前仰后合。老槐树下成了欢乐的海洋。
老槐树下是村里最热闹的地方。炎热的夏天老老少少相聚在老槐树下，乘凉消遣、谈古论今。我脑子里装的*魅魍魉传说，逸闻趣事，多半是从老槐树下听来的。听父亲讲，他小时候奶奶逃荒要饭时曾把他藏在树洞里躲避战乱，老槐树救过他的命。夏日的晚霞还未散尽，小伙伴已手持煎饼卷着野菜来到老槐树下聚会。这时，只要你仔细看看，每个小伙伴的牙齿上，留着墨绿的野菜；找一块石头坐下，围坐在大人们身旁，听大人们的饭后闲篇子，话题自然离不开谁家刚娶的媳妇长得多水灵、谁家的媳妇厉害男人窝嚢，谁家女人滩的煎饼像薄纸。……张家长李家短的，当然还也免不了说些荤段子，以调节“晚会”的气氛。气盛的男人只管讲自己如何过五关斩六将，对走麦城之事却只字不提。中途若冒出个揭短的，俩人肯定少不了一场舌战，常常是唾沫四溅、面红耳赤，有时还动起拳脚，互不示弱。这时，孩子们便在一旁为其呐喊加油。不过，这一切都是在戏耍，不出两天俩人又会聚到老槐树下抬闲杠……
到了秋天，老槐树更显示出了它那无法替代的魅力。树前、树后的村民们把一串串*橙橙玉米、豆子，高粱穗和刚刚旋好的柿饼都悬挂在老槐树的枝枝杈杈上，显现出老槐树的威武。随着霜降的来临，老槐树渐渐脱去那片片绿叶，在阳光照射下，整个树枝变得一片金*。仰望老槐树，人们无不露出丰收的喜悦。
文革期间，老槐树的身上多了些*治色彩。先是生产队的铁钟被挂在树枝上，每天上下工的阵阵钟声都是从老槐树上发出。从此，在村民心中老槐树便成了权力的象征。在“阶级斗争一抓就灵”的年代，老槐树下成了生产队开批斗会的会场，批斗对象站在老槐树下接受贫下中农的批斗和再教育。再之后，老槐树上再无法见到金*色的包谷和柿饼串了，取而代之的，是红红绿绿的写着“打倒反动派×××”的标语。往日的欢乐烟消云散，眼下呈现出的多是威严和恐怖。大人和孩子再也不愿到老槐树下啦闲篇玩耍了。随着文化大革命的不断深入，老槐树最终也没能逃脱被打倒的厄运，一棵古树一夜间竟成了牛*蛇神的化身，伴随着红卫兵“破四旧、立四新”利斧的高高扬起，老槐树应声倒地。在逃荒要饭年月里，曾听奶奶说，老槐树的树洞是父亲的藏身洞，因为爷爷去世的早，每当奶奶外出逃荒要饭，就把父亲藏在树洞里，等奶奶要饭回来，才把父亲从树洞里抱出来，在日本*子进村扫荡时，老槐树曾经救过父亲的命，因为父亲藏在树洞里，躲过一次次日本*子的烧杀掠夺。为此，每当我从老槐树旁边走过，都会肃然起敬，毕竟他曾无数次地救过父亲的命。
现今老槐树作为村子的见证，也见证着村子变迁的史记。站在老槐树下，每一次目睹它，总会迟迟不愿离去，再看那树枝上盘旋着的小鸟，不由得潸然泪下。老槐树的得以保存和留驻，要感谢村民亓钟山，因为此槐树长在亓钟山的老家外，为了保存老槐树，亓钟山把宅基缩小，给老槐树留了一席之地。
随着年龄的增长，老槐树也成为我成长路上的历程见证，离开了村子到外面求学和工作。多年来，一直令我*牵梦绕和救过父亲命的老槐树，它伴随我度过了无数个日日夜夜。它那郁郁葱葱、秉直宽容、不畏严寒、不惧风雨的性格在不断地感染着我，而且，这种感染还在续写着史记的续集……村里的老槐树（槐抱榆），是村子历史的见证和一个历史的丰碑，它见证着历史的变迁，也见证着时代的发展和日新月异，“一花一世界，一树一菩提”，它将作为村史见证深深地偕刻在村民们的记忆里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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