每年立秋后，村里人常常焖一锅玉米棒、毛豆角、土豆和胡萝卜作为晚饭。这已是三十多年前的事了。
在那时这是不待见的饭食，如今已成稀罕。记得在上世纪八十年代后期和九十年代初起，农村基本上种的杂粮，但凡常吃的玉米、土豆、萝卜、豆类等全种，一个种类种三两亩，基本上都是自产自销的。因为除去任务粮，所剩的也只够全家一年的口粮。
俗话说，瓜菜半年粮。年年到了七月中旬八月初，庄稼正是灌浆的半成熟时候，而此时的菜类已经成熟，这时候的农家也正是节约开销的大好时光。
有剩粮的可以换取白面与瓜果蔬菜，有的是自家种一些。既补充了身体上的营养成分又节省了经济上的开支，何乐而不为呢。
记得那些年，我隔三差五地掰回些玉米棒、黑豆，再刨些新土豆。让母亲晚上煮着吃。
在掰玉米棒时首先看棒上的穗毛是否发黑是否干燥，然后再剥开棒子皮用指甲掐玉米粒是否发硬，硬了煮出来也没有那种甜味。太软了也不好吃，所以总是挑几个不软不硬的回去。
黑豆角恰是要肚子鼓鼓的好。那时是不摘豆角的，而是连根拔起。
*昏回家时，不忘给牛羊打些草回去。然后将玉米棒皮剥掉，直到露出*白色的如牙齿般十分好看的玉米粒才算完。而黑豆苗只去掉豆叶和豆根,然后将两苗或三苗绕成一小捆放好。那么所剥去的皮和叶自然是喂给了牛羊，它们也算是沾了光的。
母亲先把洗好的土豆放在锅底，然后以此类推放萝卜、放玉米最后再放黑豆。于是加水放少许的盐或土碱。待半小时过后一种馋人口水的香气瞬间从屋子里钻出来，让满院生香。
一锅焖香端在炕上，母亲再把腌菜丝炝上些素油花，放几根生葱。全家人围着锅盘腿而坐，吃黑豆的，啃玉米棒的，吃开花土豆的，个个吃得那么带劲。
而母亲也总是最后一个吃完，然后将残羹剩皮又做了牛羊的美食。
这不仅仅是秋天的味道，更是母亲的味道。
然而，这种一锅煮秋的饭香，自成家后直到父母去世前也没有吃上。想起来很馋也很想吃，现在条件是有的，随处可以买到，但那种全家乐的气氛与风味是一去不复返了。
几天前，妻子从集市上买回了毛豆和玉米棒，虽然很香，但我始终吃不到那种铁锅焖秋的味道。妻子也同样说，没有以前那么香和好吃了。
但妻子又说，肚子里油水多了，腻了的时候总是想找饿时的那种感觉。是啊，饱汉常翻饿汉饥，怀抱历史走新程。
□张洲
在我的印象里，每当我开学报到的那一天，是我们全家人最忙碌的日子。父亲要帮我从家里扛课桌到教室里，背大米到学校食堂搭餐、到班主任手上交学费、到商店买学习用品，忙得晕头转向，而母亲则天不亮起来就忙着烧水杀鸡，准备丰盛的午饭。等我和父亲忙完回到家时，桌子上便摆满了热气腾腾的饭菜了，土鸡、猪蹄、辣椒炒肉等好吃的摆满了一桌子。母亲说这是开学饭，是专门为我准备的，还说吃了这顿开学饭，开开心心地去上学，考个好成绩，将来一定能出人头地。
家里养的鸡，不到逢年过节是舍不得杀一只吃的。可母亲说开学是大事，我读书是我们家大事中的大事。她说，只有努力学好了知识，才能跳出农门，成为公家人。母亲说的这些话已经唠叨到我能背诵了，再加上当时也没觉得农村有什么不好，所以我总是漫不经心地听着，心里却美滋滋地想着，一旦开学就有美味的土鸡吃，要是一年开十次学，该多好。
开学饭，母亲必先敬一下祖先。盛一小碗饭，碗上搁一双筷子，旁边再摆一小杯饮料，让已故的外公外婆和爷爷先吃，母亲则在旁边念念有词：“你们吃好喝好，保佑她学习进步，上课认真听讲。”我当时就直想笑，这听讲认不认真不是我自己才能决定的吗？怎么爷爷奶奶保佑一下也能行？但母亲表情极其严肃，我只好忍住笑，背过身去站在一边。
外公外婆他们“吃”过的饭，是绝不可给年轻人吃的，他们说，吃了这种饭的人的记忆力会严重减退，所以，那些饭是绝对不会让我吃一粒的。我的饭必定是母亲另外盛的，我接过饭，便开始狼吞虎咽起来。
而父亲会趁势喝两杯小酒，借着酒劲给我讲人生道理，讲学习的重要性。讲他因为读书少而吃过的一些亏，父亲边喝酒边滔滔不绝地跟我讲大道理，即使开怀畅饮母亲也不反对，偶尔，她也会再拿只酒杯，和父亲对饮起来。
我家的开学饭，一直伴着我长大，直到我大学毕业。如今，我住在城里，生活过得不错。母亲常常笑着说，这些都是因为每学期给我准备了开学饭的缘故。我虽然觉得母亲的话没一点道理，但她这样说，我也不反驳，还时常依她的话接着说：真的呢，若不是您的开学饭，哪会有我现在的好生活呀。这时的母亲，就会哈哈大笑，满足地笑出声来。
如今，虽然知道读书不是唯一的出路，但每到开学，我也会给我的孩子做一桌丰富的开学饭。我也学着母亲的样子，给他们讲学习的重要性，老公当然也不遗余力地开始讲人生道理，鼓励他们认真学习。而两个宝贝坐在桌上，像儿时的我一样漫不经心地听着。偶尔，他们也会说上一句：“别唠叨了行不行，老是提这个话题，烦不烦？”我和老公面面相觑，不再吭声。
我也是直到做了母亲，才明白父母对子女的殷切希望，是饱含在这朴实的一蔬一饭里。我想，不用我多说，多年后的他们，也会明白，那些开学饭里面深藏的真情实意。
□刘希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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